补写兼评《陕塬人家》
——忆逝者侯建朝先生
文/孙振军
我与侯建朝先生并不熟知,他在所谓的“摄影圈”内也并不活跃。因为他是一个具有高级职业经理人职称的职业金融业管理者。还是在2008年9月21日,平遥国际摄影节的一家小饭馆内,来自天南海北的摄影爱好者,也不知被哪一方高人中介,大家坐到了一张饭桌上。当有人把我们互相做了介绍后,侯先生很慷慨地赠了我一本他的《陕塬人家》,比我还年长几岁的他还很谦逊地在扉页上写上了“孙振军老师雅正 侯建朝 2008.9.21”几行漂亮的硬笔书法。令我既受之有愧,更受宠若惊。
当天夜里躺在平遥的小旅馆里我翻看了《陕塬人家》,第一感觉就十分良好:起点高、定位准,选材严、挖掘深。但到过平遥摄影节的朋友都清楚:那是一个让每个人的视觉容量都感到力不从心、每个人的美学锐度都钝化的鬼地方。因为,珍珠淹没在大量的垃圾之中,而大量的垃圾之中又蕴藏着许多瑰宝。而正是在这样的一种视觉与感觉双重退化、崩溃的背景下,当时我对侯建朝先生的摄影佳作《陕塬人家》并没有评点与推介的言说冲动。
然而今天,在惊悉侯先生在国庆长假期间因遭车祸而夫妇双双遇难在外出摄影采风的路上后,在夜深人静的凌晨1点钟,在我堆满书籍的自家地下室中,当我怀着一种夜籁般的寂静神态与如水般的淡泊心情再一次打开侯建朝先生的《陕塬人家》拜读时,一个判断与发现便毫不费力、顺理成章地跳进了我的脑际:细节挖掘是纪实摄影的灵魂之一。得出如此结论,既非我乃伯乐能够相马,更非我脑瓜够用、眼光独到,完全是作品自身的魅力所在、价值使然。
那么,侯先生在《陕塬人家》中都对居住在河南之西、陕西以东这一带的陕州黄土高塬上的人家做了哪些记录与表达呢?
他像用母亲用过的抹布和扫帚在拭抹窑洞里的每一件物什,子、丑、寅、卯般清理地坑院内的每一个角落……女人们用过的簸箩,仍旧堆满着针头线脑,丢放在土炕的角落里,光影透过窗花的玻璃,斑斑驳驳,成为足不出户的裹足女人们对窑洞岁月的最好凭吊。红纸绞成的双喜,依然鲜亮得刺眼,它像一粒吉祥的种子,撒播出沉郁窑洞的勃勃生机。过年的枣糕馍,精心打造着圆满富裕,它被庄重地摆在神龛前,表达着对先祖的思念;那点缀着红绿颜色的面花,图腾般的图案,传递着情感的交流。五斗桌是农家最不起眼的用具,日用杂物、祖宗牌位、纪念照片,成为一应俱全、人神共享的祭坛。蒸馍用的草圈、竹筚、锅、碗、瓢、勺,农家的所存所用,停停当当,在窑洞单一的光线下,极富层次地表现得有秩有序。这就是农家生活丁卯分明的随意与闲适……侯建朝,让摄影作为一种记录,如此真实地打开了黄土窑院里的洞藏,成为让人心动的一道风景……一部人类原始生活史、地理学、民俗学,都仿佛在此积淀为厚厚的熠熠生辉的文化土壤层。
曾有影友对老侯的作品做过最翔实、准确、精要的记述与评价,是深合我心的。
我想补充的是:纪实摄影并不局限于或不能局限于人类的表情、衣着、肢体、动作、行为以及一个有情节的故事,细节的发现、挖掘、记录与留存,也是纪实摄影的重要组成元素与灵魂之一。我们为什么而今把满头银发、满目沧桑、满脸沟壑的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老人以及与其类似的纪实摄影作品视为恶俗之作?因为他们把纪实摄影理解得太狭隘、单一与低级了。《南京大屠杀》这部电影的品质如何我们姑且不做讨论,但看过这部电影的人可能都会对其中的一连串关于皮箱、皮夹、钱包,以及衣着服饰、生活用品镜头印象深刻。因为,它挖掘到的正是那个已经离我们远去的时代的特有细节。
总编辑后话:
侯建朝先生我也认识,他是我的客户也是我的朋友,2008年10月,他的最后一本摄影专著也是第一本《陕塬人家》是由我们出版社出版的,整本作品集里,他关注了地坑窑院内的细节,在这一方面,他做得比我好。因为,2010年,我也出版了一本《地坑窑院——**人最后的“穴居”式民居》。我和建朝道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今年9月20日上午十一时平遥国际摄影大展土仓门外,因我当时受邀担任“土仓内”新锐摄影作品的评判,不能跟他长时间交流,只能跟他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去,经悉,他这次为了摄影在拍摄路途中匆匆离开我们而去。作为他的朋友,我很是悲痛,我很赞成孙振军以上对他作品的评论。愿逝者安息,你的作品《陕塬人家》一定会成为一本研究窑洞文化的文献资料。
秦军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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